幸哥儿的奇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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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同人】[晟鹏]《在失去之前》 by 幸歌(「太子妃升职记」网剧接TV36集)

·写在前面的作者的废话:久等的十四章来了!前段时间不小心扭伤了腰,坐一会儿就痛,耽误不少进度,万幸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大家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本章满满九千字,小虐怡情,蠢萌撩汉。下一章,社会你晟哥花式反撩,还请继续拭目以待❤

14.言多必失

张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齐晟家里出来,又是怎么到了公司的。

他衣冠楚楚,站在早高峰的地铁里,处在默默而匆匆的人群中,心底却恍惚有一种孤立荒原般的茫然。

偌大个会议室里,市场经理还在喋喋不休地举着例子分析行情,一遍又一遍强调着推广营销的重要作用,诸如此类云云。张鹏坐在那儿、望着手里的笔尖出神,经理的话从左耳朵进来右耳朵出去,一句也没听进心里。

张鹏满脑子都仍是早上齐晟临走前的那句话和他那怒不可遏的模样,只要一想到齐晟充满失望与恨意的目光,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般阵阵发闷。

纵使他一直都想方设法回避,可即便如此,张鹏也从未想要惹齐晟生气、遭他的嫌恶或记恨。往事已是不堪回首,一颗心原本只盼能够两两相安,可到头来,事却总与愿违。

万千愁苦积在心底,都仿佛化成了纤纤铁丝,五花大绑陷进体肤,勒得人生疼。张鹏正兀自难受着,经理却突然点起了名:

“对了,张鹏,把你负责的那个新产品的推广计划书给大家说一下。”

“呃……哦!”

冷不防听见自己的名字,张鹏一个激灵,恍然回过神,赶忙站起身来应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文件翻了个遍,却连那所谓计划书的影子也没找到。尴尬之际,只得讪讪地说道:“不好意思,……我好像忘在办公室了。”

经理不禁皱起了眉:“怎么这么马虎。”

“……抱歉,我、我回去拿吧。”

“算了,不用了。”经理看看他,面露不悦地叹道,“你先坐吧。我们接着说下一个。”

自进公司以来,张鹏还从未丢过这种人,闷声低头重又坐下,众目睽睽中,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发烫。

好不容易捱到散了会,张鹏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几个女同事细声说笑着从他身旁经过,那愉快的闲话和无忧的样子无一不在刺激着他那颗本就已经饱受摧折的心。他尽力让自己不去听也不去在乎,拿起文件夹正要出去,却又听见经理叫道:

“张鹏,你留一下。”

无奈,张鹏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转过身来,只见经理板着脸走至身前,冷冷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有点犯糊涂……”张鹏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一笑。

“你啊,叫我说你什么好,”经理盯着他埋怨一声,又数落道,“前两天你们林部长还跟我夸你,你可倒好,今天就给我来这么一出,能不能争点儿气了,啊?小事还丢三落四的,大事可怎么办?”

“……抱歉,我知道错了。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再犯了。”

见张鹏恭恭敬敬认了错,经理面色这才终于缓和些许,警告一句下不为例,这才总算放了他。

挨过一顿训,张鹏灰头土脸地出来,心情糟糕得几乎已经有些麻木。即便想到这月的奖金八成要缩水、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林部长的一番长谈在等着自己,却也仅仅是暗自苦笑了一声。

回到推广宣传部那层楼,踏出电梯间,一抬头,便望见陈莫站在办公区门口的转角处。

知道他准是在这儿守株待兔,张鹏避无可避,索性径直走了过去。但见陈莫一脸藏都藏不住的喜气,心里也就立刻明白了几分:这小子昨天一定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

黯然自嘲着彼此反差,张鹏还是不想扫了他的兴。强打着精神到近前,故作一副平常口气问道:“什么好事儿美成这样?”

陈莫只顾着自己高兴,早把什么察言观色忘到了脑后,满肚子话已经憋了一早上,全等着张鹏这一句,闸门一开,就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鹏哥鹏哥,你真是我积了八辈子德换来的大福星!我可算明白了,原来被人羡慕嫉妒的感觉这么爽!你不知道,昨晚我送夏茵回家,这手一路上也没松开过;最后她还抱了我一下,说了句晚安,把我这心里乐的半宿都没睡着觉!”

陈莫红光满面,边比划边笑,就差开出花来。殊不知每个字都仿若咸盐,又齁又涩,一把一把地往张鹏心口上撒。

张鹏却还是强作不屑地叹了一声,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尾巴就翘上天了。早着呢。”

“哎,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忍不住嘛。以后出谋划策我还得指望鹏哥呢,哪位仙也没我张大仙灵!”陈莫笑了几声,拍完马屁,又正色道,“对了,昨晚那顿饭好是好,可你半路就走了。不如我今天再请你搓一顿吧?你说去哪就去哪,咱俩不醉不归!”

饱尝过酒精之害,张鹏尚有余悸未除,别说陈莫请客,就是有九头牛来拉他,也绝不想再经历一回。于是,破天荒地淡淡答道:“算了吧。”

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可把陈莫惊得不小,瞪着眼眨巴几下,愣了半晌才说道:“……哎呦,今天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吗?有生之年鹏哥居然跟我客气上了!”

“谁跟你客气了,”张鹏忍着不耐烦,说道,“正经工作还有一堆呢,喝什么酒。”

“我靠,”陈莫又惊了一回,“……鹏哥你今儿是不是脑袋让门挤了?”

但见张鹏黑着脸瞥来两道扎人的目光,陈莫急忙又道:“哎鹏哥,讲道理啊,咱俩认识这么久,我以前可从没发现你这么爱岗敬业啊!”

“你没发现的多着呢。”

张鹏实在聊不下去了,抽身就想走人,却又被陈莫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别在这碍我事,回你的销售部去!”张鹏早就烦躁不已,见他这般,登时更有些恼怒。

可陈莫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死乞白赖地就是不肯走,张鹏躲一步,他就跟一步。

“你得了吧,张鹏,你准是心里有鬼瞒着我。”

陈莫抱着胳膊,满脸得意的奸笑,边笑边上下打量着张鹏,好像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就你,我还不知道?当初叫你当灯泡蹭饭,你也没半个不字;现在就叫你一起喝几杯,反倒还矫情起来了。你老实交代,是怕酒后吐真言吧?”

张鹏连瞪也懒得瞪他,恨恨吐出两个字:“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吗?”

“没有!”

张鹏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话音还未落,人已经如风似电地冲进了办公区。留下陈莫一个人站在那里懵逼了半晌,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一句玩笑话就给他气成这样。

整整一天,张鹏就像个河豚,开口有毒,浑身带刺,一碰就炸。

往日趾高气昂的产品策划见了他这副模样,说话也不由得简洁了不少,寥寥几句谈完公事,立刻不见了人影。张鹏闷着一肚子无名火,说不清是憋屈还是委屈,越是逼着自己进入工作状态,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就越像无穷的杂草,从每一个不经意的缝隙中滋长出来,斩不尽,除不掉,在心里肆无忌惮地播着种。最后,他索性注册了一个小号登录公司的直销网店,翻到评论区,把所有找茬的通通怼了回去、刷差评的通通举报个遍,这才感觉稍稍舒坦了一点儿。

可张鹏又怎么不明白——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道理总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原本躲还躲不及,加之昨晚的“恶行”与今早的状况,就是再给张鹏十个脸,他也不好意思没事儿人一样出现在齐晟面前。可良心却又偏偏像个狱卒,一面逼着他认罪,一面用尽所能威胁他,倘若不这么做,就要让他的余生每一天都受尽愧疚的折磨。

既不能去见齐晟,也无法冒然打电话,纠结半晌,张鹏只能发短信。心里虽有万千苦衷,却又唯恐言多必失,末了,便只好发那句“对不起”。横下心,干脆每小时发一遍,他不厌其烦,也不敢去考虑齐晟会不会烦,生怕自己一想得太多,就会连这点儿自信也丢光。怕自己忘了时间,他甚至还定了个闹钟,引得同事都忍不住询问。

张鹏却没能解释,也根本无法解释。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在乎、如此惶惶不可终,而又拼命地想要弥补些什么——尽管他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从来就无法弥补。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一句对不起其实什么都无法解决。但也许道歉本也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张鹏忽然有些自私地觉得,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就仿佛一个小贼,以为窃来的财宝覆上了土,从此便能够心安理得。

写字楼巨大的玻璃窗被夕阳涂上金红光影,下班时间的电梯里十分拥挤,张鹏拎着公文包站在人群中,感觉却同早上站在地铁里时一样,只是在那漫漫空寂之中,又多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失落——整整一天,他所发出去的短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穿过前厅,张鹏一眼就看见陈莫站在公司的大门旁张望。可这一次,张鹏却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头也没转地径自从另一侧走了过去。

“张鹏!”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吼,张鹏吓得一惊,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停。陈莫平日里几乎不叫他的名字,这么一嗓子,也引来了周围不少好奇的目光。张鹏已经躲了他一天,该来的却总也逃不掉,最后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暗自咂舌时,还不及再迈开步子,陈莫就已经追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着张鹏就开始下台阶。

“你干嘛。”

张鹏甩开他,陈莫却笑道:“不是说了吗,走啊,喝酒去!”

“不去。”

“走吧鹏哥,有啥不开心的,吃饱喝足就都没了!”陈莫说着,径自又来拉他,却再次被张鹏躲开了手。

“我真不想去。”

接连被拒绝两次,陈莫纵是再好脾气,也不由得收敛了笑容,一脸不快地盯了他半晌,问道:“为什么不想去?”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让让,我要回家。”

陈莫绷起脸来,又问道:“鹏哥。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不料张鹏根本充耳不闻,顾自拔腿就走,脚下呼呼生风走得飞快。

陈莫哪能就这么放了他,一面追,一面喊道:“说话!”

“没事!”张鹏怒道。

“没事个JB!”陈莫气得顾不得斟酌, 脱口骂道,“没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给谁看的,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被经理训了,找你好几次都不在,故意的吧!早上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我告诉你张鹏,你他妈最好自己坦白,别逼我来狠的!”

“别跟着我,我他妈说了和你没关系,”张鹏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没关系,懂不懂?大不了老子明天就辞职,你爱跟谁狠跟谁狠!”

一听他这软硬不吃的态度,陈莫更是愤懑不已,上前一把夺了他的包,逼着张鹏停住脚步,吼道:“张鹏,你他妈心眼长到屁眼儿了吗,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啊?上赶着请你吃饭都不去,问你怎么了又不说,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兄弟么?你这么做人对得起我吗?对得起齐晟昨天那么晚了还给你送东西去吗!他跟你不熟不识的,没你的手机号码,还借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就他妈因为你,人家女朋友都没顾得上送,愣是让陆嫣自己回的家!操,就他这份儿义气,用你身上我都替他嫌浪费!张鹏你他妈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何德何能——”

这一番话咄咄逼人,铿锵有力,宛如一道天雷,震得张鹏直接怔在了原地。

脑海里过电影般零落闪现出几个记忆碎片,影影绰绰如此虚渺,却又那么真切——那一大串扎眼的未接提示、那冲动的一键清空、还有那个“陈莫”的电话……张鹏忽然恍惚记起,他坐在马路边、靠在灯柱上,看见那辆月白色的车,车灯穿透清冷的街,宛如一种救赎,自茫茫夜色而来。

陈莫正骂得起劲,猛一瞧张鹏呆滞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愣是生生把没说完的后半句又咽了回去。心里一慌,方才气势全无,口吻也随即软弱了许多:

“那、那什么……鹏哥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性子直,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的,我、我真不是要气你……”

张鹏一门心思想自己的心事,陈莫的话全都作了耳旁风,一句也没往心里去。缓过神来,只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啊,没事。……我没生气。”

纵是在脑袋里开个黑洞,陈莫又哪能想到,这一出“当局者清、旁观者迷”的戏码,与他们多年的革命友谊其实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关系。

权当张鹏气过了头,陈莫连忙解释道:“鹏哥,我就是看你一整天这么闷着有点着急,想帮帮你,可你又什么都不说,所以我……”

他这么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反倒让张鹏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打断他说:“行了行了,我真没生气。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些话说出来就生分了,我不说你也知道的。”

眼见张鹏被自己平白无故骂了一通,非但没翻脸,反而还安慰起了自己,陈莫一时间感动得无以复加,突然猛扑向张鹏,给了他一个熊抱,说道:

“妈的,鹏哥,我要是个女的,我他妈一定嫁给你!”

这一下抱得张鹏一个措手不及,街上来往的人也都纷纷看了过来。再瞧陈莫这戏精,就差再抹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张鹏一脸嫌弃,赶紧推开他,气道:“你是想逼我跳黄河啊?”

陈莫却厚脸皮地笑笑,信誓旦旦道:“鹏哥你放心跳,跳完我第一个下去捞你,人工呼吸我都不嫌你!”

“你他妈就不能让我自己沉一会儿吗?”张鹏白了他一眼,只觉得心累至极。好容易抢回自己的包,叹一口气,又说,“别瞎操心了,我真没事。你有空,还不如去看看夏茵。酒还是改天再约吧,我今天真的累。”

闹过一通再听这话,陈莫便也知道再强求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同意。妥协归妥协,却还是执意要把张鹏送到地铁站才肯罢休,张鹏拗不过,就只好随他去。两人在地下入口告了别,陈莫一个人站在台阶上,想起张鹏方才种种言行,不由得轻叹一声,还是不免隐隐地为自己的好哥们儿有些担忧。

抬头看看天色还尚早,酒也喝不成,想起张鹏之前的提醒,陈莫索性直奔医院找夏茵。

一见到陈莫,夏茵自是又惊又喜。可闲聊了没一会儿,夏茵就敏锐地感觉到一些不寻常,得了空便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儿不开心?”

陈莫这才总算领略了女人直觉的敏锐,讲了一半的笑话不禁顿了顿,不好意思地问道:“难得我以为我藏得挺好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茵轻轻笑了笑:“因为你今天特别努力地想逗我笑,我就觉得,你可能是自己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

这有理有据的推断瞬间让陈莫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也不卖关子,挠挠头笑了笑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唉,算了。实话跟你说吧,我来之前啊,跟别人吵了一架。”

“跟谁?为什么?”夏茵问。

陈莫叹了一声,说:“……还不就是鹏哥吗。昨晚吃饭,你也见过的。”

“张鹏?……我感觉他人还不错呀。”夏茵不解地问,“你们不是关系很好吗,怎么吵架了?”

“别提了,他啊,今天一整天都黑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陈莫一点儿不和夏茵见外,话匣子一打开就开始滔滔不绝,“你说他这个样子,谁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吧?我和他这么多年的兄弟,我能不担心吗?哪曾想,我这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找他,他躲我;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叫他吃饭他也不去。不夸张地跟你说,张鹏这个吃货,从我们大学认识到现在,以前就没有哪一次我请客他不去的。”

听着陈莫抱怨个没完,夏茵微笑道:“他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怎么连你都开始替他说话了啊?”陈莫又开始委屈巴巴。

“我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这样感觉。”夏茵说,“昨晚吃饭时,我就总觉得他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也和大家说说笑笑的,可是总感觉他一直很紧张。”

“这你都发现了?哎哟,昨天我只顾着看你了,一点儿都没察觉!”陈莫惊讶道,“这么说,他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了?”

夏茵又被他这直白的话羞得一阵窘迫,只得笑道:“我怎么知道啊。你还不如去问问齐晟,昨天不是他去给张鹏送东西的吗?说不定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这番无心之言却如同醍醐灌顶,惊得陈莫一拍大腿,叫道:“对啊,瞧我这笨的,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他今天应该在住院部值班,你现在去,也许还能见到呢,快去吧。”夏茵说道。

“好好,那我先去了!”

陈莫嘿嘿笑着,跟夏茵暂且告了别,便向骨科住院部来。寻了半天,总算找到值班室,站在门前正要敲,无意间却望见不远处的病房里走出一位医生来,定睛一瞧,恰是齐晟。

齐晟自然也看到了陈莫,却毫不意外。只问道:“找夏茵来了?”

陈莫正打算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可一看齐晟那张面无表情阴沉沉的脸,到嘴边的话顷刻又都憋了回去。心中难免又一阵忿忿,想道:好了,这又一位全世界都欠我钱的。

面上,陈莫却只好忐忑地解释道:“呃……不是,我已经找过夏茵了。……我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齐晟问。

“……就、关于张鹏的……”

“张鹏”二字才说出口,陈莫就眼睁睁地看见齐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又瞬间毫无预兆地冷了八度。

陈莫不禁又是一脸懵逼,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好不容易才迎来了人生第一段幸福的爱情,怎么只过了一个晚上,身边的这些家伙一个两个就都像中了毒似的?

“那个……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要是忙,就改天再说吧……”

唯恐惹是生非,陈莫急忙又补充了一句,只想找个借口赶快溜之大吉。却不料一旁齐晟却忽然轻轻一叹,开口道:“你说吧。他怎么了?”

“……啊?”陈莫一惊,没想到齐晟答应的如此干脆,尴尬地说道:“也、也没怎么,就是他……今天一整天都很反常,闷闷不乐的,可是我问他,他又怎么都不肯说。夏茵也说她昨晚就觉得鹏哥不太自然,所以我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莫满心期待着,何曾料到,齐晟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不知道。”

“……哦,哦,这样啊。”

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陈莫无话可说,只得点了点头。正打算道别时,却又听见齐晟问道:“你为什么觉得他的事我会知道?”

“这不是因为,昨晚是你最后去给他送东西的吗,我以为他见了你会说点什么呢……”陈莫解释完,又试探着问道,“……鹏哥真的什么都没说?”

齐晟摇了摇头:“没有。”

陈莫听罢,颇为无奈似的,长长叹了一声:“唉,你是不知道,今天早上,他开会忘带资料,还被经理骂了。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鹏哥这样,跟丢了魂似的。”

“……是吗。”齐晟沉默了一瞬,说道。

见齐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陈莫便知道再聊下去也是浪费时间,闲扯了几句,就以夏茵还在等着为由,匆匆离开了。

走廊里分外安静,齐晟独自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着信息界面从早到晚一条条准时的“对不起”,轻叹一声,哑然失笑。

他还记得,最初收到信息时的愤怒,那感觉就像是被人一针一针地缝着心,针尖刺进去,还要再扯着线拉紧。有好几次,齐晟都很想告诉他,别发了。可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最终却全都忍了下来。

短信就这么一条一条增加,怒火却一点一点消磨,终于只留下一片带着余温的灰烬。那奇怪的滋味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考验还是折磨。最终,烦恼似乎早已从短信变成了焦心的等待,每每离下一个小时还差几分钟,他就总会不由自主地留意着时间,等数字变幻的那个瞬间,听见那熟悉的一声叮咚。

然而,令人焦虑的是,此刻已经足足过了整点三分钟,短信提示音却仍然没有响起。齐晟正因失望而暗暗生气,身后配药室的门却毫无预示地开了。

“啊!你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陆嫣端着盛着药品和针管的白铁皮盘走出来,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撞在齐晟背上,不由得小小一声惊呼。

“……没事。”齐晟放下手机转过头,随口掩饰道,“你这是做什么?”

陆嫣有些讶异,奇怪地看看他,扬眉打趣道:“还没老呢,就开始健忘啦?每天这个时候,不都要给冬冬打针吗?”

齐晟这才回想起来,一时尴尬,只得点点头:“……哦,对。今天我来吧。”

“你来?!”

这一次,陆嫣不仅讶异,甚至还吓了一跳。

“怎么了,”齐晟问,“不就是打个针么?”

陆嫣叹了口气,打量着他说:“……我不是质疑你。你没发现自己今天火气特别大吗?我呀,是怕你一针下去,把人家孩子扎死了。”

“放心,我有分寸。”齐晟说。

“算了吧,我可没有!”陆嫣说着,把盘子紧护在怀里,生怕被他抢去似的,头也不回地往病房走去。

九岁的冬冬出了名的不老实,整个病房几乎人尽皆知。或许是发现今天来给自己打针的护士娇小可爱,熊孩子更变本加厉起来,哭着喊着满床打滚,就是不肯乖乖就范。平日里颇有效力的奶糖也不知怎么失去了诱惑力,莫要说陆嫣,就连妈妈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齐晟满腔闷火,正愁没地方发,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短信却迟迟不来,再听见病房里传来这般杀猪般的哭叫,心情可想而知。杀气腾腾地闯进去,只见两个女人被一个熊孩子折腾得满头是汗,二话不说挽起袖子走上前,拍拍陆嫣的肩膀,示意她往旁边让一让。

陆嫣无奈,只好站到一旁,嘴上却还不忘了嘱咐道:“他有伤,你别——”

“下手太重”这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齐晟已经坐到床沿,一把将冬冬拦腰抱起,顺势翻煎饼似的翻个个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秒秒钟的功夫,冬冬已经屁股朝天趴在了齐晟腿上。

打了这么多天针,熊孩子哪遭到过如此“暴力”对待,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反抗。待到回过神时,裤子早已被扒下来,两只胳膊也被摁在了头上。齐晟一手压着他,一手掰过他的小脸来,皱起眉头,问道:“还哭不哭?”

冬冬何曾见过这般阵势,瞧着眼前这位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字也不敢说,只好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还闹不闹?”齐晟又问。

冬冬噙着眼泪,又摇了摇头。

齐晟幽幽地盯着他,最后问道:“你要是不喜欢她打针,那换我来?”

熊孩子已经完全怂成了小绵羊,泪汪汪地说道:“……喜欢、喜欢……姐姐打。”

齐晟这才放了手,招呼身后的陆嫣来打针。陆嫣强忍着笑,忙唱起了红脸安慰冬冬:“好好,姐姐打,他太凶啦我们不用他!”

冬冬彻底折服在了齐晟的威迫之下,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打了针,想起刚刚保证过的话,坚强得像个小大人儿,痛也咬牙忍着,竟是一声也没哭。陆嫣这才得以顺利结束工作,换过衣服准备下班,走到电梯间,便瞧见齐晟早已经收拾妥当,在那儿等着了。

“刚才真是太有意思了,你走以后,冬冬妈妈还一个劲儿夸你太厉害了呢!”陆嫣开心地笑道。

“嗯。”齐晟正盯着手机,眼也不眨地回了一句。

“这种时候,你应该自豪地说‘小事一桩’才对嘛。”陆嫣笑道,笑罢,见齐晟还是毫无反应,兀自觉得无趣,叹道,“喂,你发现没,你今天看手机的次数特别多。”

“……是吗?”齐晟这才抬起头来,问道。

“还问呢,现在不就是吗。”陆嫣故意夸张地努努嘴,又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有什么事,跟我讲讲吧。嗯?”

齐晟一阵沉默,陆嫣只得耸了耸肩:“行吧,不想说就算了,就当我没问。”

“如果有人跟你装傻,你怎么办?”齐晟却突然问。

“……你怎么知道他是装傻?”陆嫣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齐晟想了一会儿,却也找不到什么准确答案,只好答道:“……直觉。”

陆嫣显然有些无奈,只得叹一声,又问:“那这个人知不知道,你知道他是装的?”

“……应该知道吧。”齐晟说。

“那还不简单!”陆嫣一脸不屑地抱着胳膊说,“我还以为是什么难题呢。”

“怎么?”齐晟问。

“既然他知道你已经发现他是装的了,却还在装,这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傻!”

没有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言之凿凿的答案,齐晟一时无言,只当陆嫣是在说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电梯还在缓缓下行,一片静默中,却忽然传来了叮咚一声。

这小小的声响如同一道霹雳,令人浑身一震。齐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解了锁,界面还停留在上一次退出时的信息页面。瞧见那一颗未读提示的小红点显示在那个名字前面的那一瞬,不知为何,齐晟竟觉得有些心安,仿佛刚把一个病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然而瞧见内容,齐晟却不禁一愣。

——那不是那已经瞧了一整天的三个字,而是一个低眉垂眼、委屈巴巴的Emoji表情。

怔了片刻,齐晟就明白了。——那准是因为他的“对不起”发得太多,一个手滑,按到了输入法自动联想的表情。正如此想着,心底难以言说的悸动还未及平息,手机就又忽然一响:

“对不起,发错了!”

齐晟噗嗤一下笑了。

“……你怎么了?”

这丧了一天的人突然笑了,陆嫣心里一阵惊奇,不禁像见了鬼似的看了过来。

“没事。”齐晟收住了笑,摇摇头说:“你说得对。”

陆嫣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什么对?”

齐晟熄了屏幕,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别处,轻叹道:

“有些人是真的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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